​　　前文《嚼之有味的易武瓷艺》粗略地介绍了易武釉下彩瓷绘作品的特点，其实并没有“细嚼”。不管看的人有何想法，反正我这个写的觉得还不过瘾。不久前又拜访了易武陶瓷陈列馆的易武，再次“饱餐”了近百件独具魅力的瓷艺作品，并与易武大师愉快交流。

　　本篇想“嚼一嚼”易武瓷绘中的线。

　　线，是人类最古老的艺术表现手段。生活在一万年以前的远古山洞中的原始人类最早就是用红、黑等颜色的岩土画成线条，勾勒出牛、马等猎物的形象，表达着人们对狩猎成功的期望，或许甚至还有对猎物的怜悯。这些轮廓线在自然界本来并不存在，是原始人“艺术家”想象和抽象出来的，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视之为平面艺术的起源。由此我们也知道，艺术有着远比文字更悠久的历史。这是题外话。

　　线，也是中国传统绘画中“笔墨”这一精粹的首要，即“笔”。从状物写景到表情达意，笔由心生，见笔见人。典型的传统笔墨之线，以提按、顿挫、转折、疾徐、干湿等，带来墨线的宽窄、枯润、流转等无穷变化，不但能展现作画者的功力技巧，还能将其心胸、个性、修养和灵性表露无遗，给共鸣者以极大的艺术享受。

　　易武瓷绘中的线，源于白描，但超脱了典型白描的精确和细致，在率真质朴中透着随意的洒脱与轻松，有着更多的自我表现性。看画不喜欢走心的人可能会觉得不够“精美”，但其实这是一种“精到”：简单粗拙中有着无穷的意趣。这时候，线已不再甘于做表现的手段，它本身就在表现。

　　以下试“嚼”几例易武的釉下彩瓷作品中的线。

　　一、《芦苇》。一眼看去，与“精美”无缘吧？但是线本身带着性情，无拘无束、不修边幅，表面上懒散地生长着，与苇叶积蓄了满满一个夏天的内在热情形成张力，叶的生命力依附于线。

　　二、《秋叶》。枫叶和枝干的线条，每一根都那么轻松，却又那么精神。随意点染的红色，写意地表达着秋的气氛，并非线条们的“伴舞”，只是给它们打的灯光而已。

　　三、《菊花》。与其说这是一朵朵菊花，不如说是线开出的花儿。线自己要绽放，恰好开成了菊花般的模样。

　　四、《白鹭》。一气呵成的长曲线、生动自然的短排线，将白鹭优雅婉转的颈和被微风吹动的胸羽轻松地表现出来。鹭的翅羽、绒羽用的线又不一样。高长的水草，线条并不流畅，却正好与白鹭形成有趣的对比。贴着水面刺出的草丛，给整个画面增添了不多不少的一些快速短线，可算是小小的神来之笔。计划要专门写一篇《易武画鸟》，这里忍不住先放一对白鹭了。

　　五、《老树》。古意盎然的树干，线条的墨线往往会沁入泥坯，形成一点晕散感，这种瓷与画完全融合的味道，极其罕见而独具异趣。层层阔大的树叶，由一片淡雅的灰绿色加上清爽的线条表达出轻而薄的质感，与长满松软青苔的树干形成生动的对比，而鸟爪则有着惊人的力量！

　　六、《剪春罗》。一朵朵小花，开得像一群兴高采烈的儿童，因为花中的一圈短线和花瓣边沿的锯齿线，无不带着盎然的童趣。

　　七、《猩猩》。自由奔放的线，每一根都是血肉之躯上长出来的，既是猩猩的皮毛，更是它的愤怒！若是精心描绘得很“逼真”的皮毛是不会有这样震撼的效果的。

　　八、《水仙》。瓶身上“顶天立地”的水仙叶子，不仅充分展现了线条功力，而且表达出灵动的趣味：极简而丰富：修长的叶不可再多一片，也不可再少一片；

　　自然而自信：每一片叶子都觉得自己很帅，抖擞着向上生长的活力，这活力到叶尖表现得最充分，直像是群舞者那一双双伸向太阳的手！

　　挺立如剑的叶片那畅快的线条，将几朵可爱的水仙花衬托出来，花瓣的线条也是一样的简单朴拙，几乎有着孩童般的天真烂漫。

　　易武作品中有着这么多变化丰富的线，看着丝毫不觉累，因而特别耐看，还越看越有味道。他有此丰富独特、充满拙意和生命力的绝妙线条，还有古雅而生动的独有色彩，加上瓷器胎质的纯醴陵泥釉质朴风貌，这三样实在是完美绝配，成就了易武瓷艺标志性的鲜明风格，在醴陵釉下五彩瓷艺世界中耸立起一座山峰，不与群峦争高下，长邻孤日照云霞。